电话里经常传来的一声问候：最近忙吗？我一般都是回答忙。一来可推脱一些自己不想做的烦事儿，二来可告诉别人，我生活得充实而有意义。如果是父母亲关心更是如此，因为，在他们看来儿子忙才会有出息。有句歌词这样问道：忙是为了理想，还是为了不让别人失望？潜意识里“做出样来”的心理暗示，反倒让我得以进步。整理出我的所谓创作年表，方知这些年来也算作忙了，可是与生活的日程表怎么也对不上。想想昨天、前天、大前天不也就是这么浑浑噩噩，明天该干什么也没计划得周密得当。老婆一声喊：明天30度，把女儿夏天的校服找出来！这才真正意识到夏日将至，我一生中唯一遭遇的世纪之交就剩200多天了。
　　装点这座城市的是那些俊男靓女们；转型接轨的是那些行走匆匆的人们；演戏和看戏的是那些兴奋、狡猾、沮丧、呆滞和无奈的嘴脸，挤满了台上台下。我努力克制自己，庄重地思考着艺术问题，可就是抑制不住看一些与画画无关的闲言碎语，是它们牵着我的思路东游西逛，一会儿传统，一会儿现代；一会儿知识领域，一会儿粗陋愚昧；一会儿是榜样的力量，一会儿是某种诱惑；一会儿远大理想，一会儿蝇头小利。它们在我的脑子里纠缠、碰撞又相互抵消着，弄得我头晕脑胀。何时何地谁占了上风我都觉得有几分道理。我的目光经常偷懒，休闲在某一处懒得挪开。有时停留在一张漂亮的脸蛋上，让人误会得彼此不自在。有时停留在几只蟑螂身上，看着它们在我面前大摇大摆地奔向远方。我看似勇敢实际上怯懦地面对一个个承受，迎着夹杂了痰液的风沙朝着前面潇洒的骑车人点头微笑。我发觉我的智慧和悟性就得益于这些呆滞中，就来自于蟑螂的旁若无人和空气中弥漫的唾液，而少有了斗争心情，庆幸又悲哀的是我对这座城市仍存感激和耐心。因为我无力改变它，索性让它改造算了，那就是积极的人生态度和消极的生活作风的结合体的我。
　　面对镜子看着自己的脸，青春痘似乎还没退完，老年斑就浮于脸上。手中的书看到最后才发现中间少了数页，居然没觉得别扭地连贯地读了下来，生活早已经演绎成套路，难道我也落入俗套？我已经情愿，对此我大失所望。真的，我还想听人劝，也还想被当做“问题青年”被美丽女教师帮教。然而，然而一切都变得不好意思了，因为我也要为人师表。好在我还依旧能够狂想，这是我最有力的托词。好有理由独自坐在画室里，把一些不相干的画面拼凑在一起，精彩无比，兴奋激动地浑身发颤。面对空房间，滔滔不绝、口若悬河，我的思路忽然流畅了起来，后悔刚才面对那么多听众为什么大脑一片空白……交通台里传来路况信息：三环路一司机作思考状造成追尾事故，车流缓慢、道路不畅。1234567号支票挂失，声明作废。昨日一位王姓先生将手机和钱物忘在家里，有拾到者请与失主或我台联系，失主必有重谢。
　　1999年5月写于南湖渠